德涵是康海的字。
    她的语声和缓,如冰玉相击,康海原本汗流浃背,闻声却奇迹般地平静下来。
    他看向月池,恳求、希望、忧愁在他心中搅成一团。
    月池却话锋一转,她道:“可我也希望你明白,你也知江彬正是炙手可热,即便是我,即便是查明了真相,也不可能立时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。”
    康海垂首道:“下官明白。”
    月池扶起他:“不必如此拘礼,我想问的是,你是只想争这一次血恨,还是想求一个万千太平?是只想在书中寻求尽善尽美,还是想亲手造一个朗朗乾坤?”
    康海的精神为之一震,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月池:“李侍郎……”
    月池淡然一笑:“如果是前者,你现下就可以回家去了,如果是要后者,这可不是一个人单枪匹马能做到的啊。”
    康海直到归家之后,整个人都还晕晕乎乎。
    他也是翰墨书香熏陶出的名士,是弘治十五年的状元,岂能没有治国平天下的梦想。
    他甚至在当年的殿试对策中,就已陈述了自己裁汰庸官,改善吏治的种种谏言。
    如今,他的满腔热血,满心期盼,终于有了全部变为现实的机会。
    这叫他,怎能不激动呢?
    幼子康栗唤了他几下,他才如梦初醒,一把拉过孩子,抱起来转了好几圈。
    他好几天都板着脸,心事重重,孩子们在家中都不敢嬉闹,这下见他神色激荡,心中又喜又怕,忙大叫起来。
    康海之妻张夫人听到这动静,面上忧色更浓,马中锡明明已经去世了,他这又是为何呢?康海闻言道:“千里马常有,而伯乐不常有。
    阳春白雪时起,可知音难觅。
    如今,终遇伯乐,终逢知音,叫我如何能不生感慨呢?”
    李宅中,美人觚中的新荷正含苞待放。
    月池伏在罗汉床上,抚弄着淡黄色的花蕊。
    时春只着里衣,披散着长发,坐在春凳上。
    她看向月池道:“你是想拉拢康海?”
    月池点点头,她在家宅之中,仍裹着三层衣裳。
    她道:“他是个有才之人。”
    贞筠正在妆台前匀面,闻言却转过身:“有才又如何,脑子是僵的。
    若是当让不让,当忍不忍,我怕你反被他们连累。”
    月池道:“总归要慢慢磨合。
    这几天注意天气,等到雨天后,还劳大姐陪我走一趟。”
    时春一愣,问道:“没问题,但是去哪儿?”
    月池挑挑眉道:“听说皇庶子江彬,很喜欢在京城主道上驰马。”
    江彬被朱厚照收为义子,赐了朱姓,封为平虏伯。
    他从此打蛇棍上,居然在奏疏名帖上皆自称皇庶子,见了朱厚照之后,也是一口一个父皇。
    贞筠一惊:“你是已然确定,马中锡之死就是江彬所为了?”
    月池道:“不确定,不过单凭他之前的所作所为,他也脱不了干系,不是吗?”
    贞筠柳眉微蹙,她问道:“你不会是要当街和他对上吧?”
    月池道:“我正是这么打算的。”
    贞筠一窒,她一方面觉得教训江彬的确是件好事,另一方面仍免不了担忧。
    她想了想道:“皇上如今正是用人之际,江彬确有几分本事,只怕不会轻易舍弃。
    你若是想敲打敲打他,不如我去。”
    月池一愣,她道:“他可是外臣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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