昏暗的灵堂中,三支清香袅袅而上。
    贞筠从门后走了出来,她抚触着李越的牌位,又一次淌下泪来:“这就是皇帝。
    你放心,他忘了你无所谓,你的未尽之事,当由我来做成。”
    京中的风风雨雨就在这一夜沉淀。
    庙堂草野俱从这场大变中逐步走了出来,只有一些文人墨客,还在对往事津津乐道。
    此时,不论是李越的亲人,还是敌人,他们都以为李越死了。
    而他们万万想不到的是,在几百里外,在蒙古草原中,月池和时春正滞留于鞑靼部落之中。
    月池迄今还记得当时那种感觉,当她因剧痛醒来时,发现自己倒在血泊里,一旁躺着的是人事不省的时春和剧烈喘息的大黑马。
    大黑马的后身插满了箭矢,它的鲜血将整条溪流都染红了。
    它直勾勾地望着她,眼睛明亮得像星星一样,淌出大滴大滴的泪水,晶莹得就像琥珀一样。
    月池一下一下地抚摸它,它用命来保护她,她却只能在这里流着毫无用处的眼泪,说着毫无用处的话:“谢谢你,好孩子,真的谢谢你……”
    马儿的眼睛明澈似蓝天,随着它胸口的起伏彻底停滞,天空也灰暗了下去。
    时春的呼吸也在减弱。
    她的背后同样也有箭伤,身子冷得像冰一样。
    月池开始不顾一切地大喊,她甚至开始觉得来得是鞑靼骑兵也无所谓,她总会有办法,她会不惜一切代价。
    可谁都没有来,鞑靼人没有来,明军也没有任何的动静。
    她躺在断崖下,像疯子一样声嘶力竭地嚎叫。
    等她把嗓子叫哑后,她因为痛苦和担忧而迟钝的大脑才开始运转。
    即便到了这个时候,他们还是不想她活,她只能靠自己了……
    她的腿摔伤了,只能爬着走。
    她只能拖曳着时春,一步步地往前挣命。
    泥沙涌进她的鼻腔,虫豸从她身上爬过。
    这些都不算什么,最糟糕的是,时光在一点点流逝,太阳在慢慢西垂,她们却连十丈的路都没有走出去。
    月池回望来时的路,看着她们行过的道路,留下暗红色的血迹。
    时春的头耷拉在她的肩上,白得就像朔方的雪。
    她终于崩溃了,她以为最后的结局只是她走而已,她没有想到是,那么多人都死了,她居然还活着,她居然还活着?!
    任他明月下西楼
    妾身郭氏,出身武定侯侯府。
    眼泪就像泉水一样涌出来,她孤零零地拖着时春,嚎啕大哭着在地上爬动。
    她素来不信神佛,此时却只能祈祷:“要取就取我的命,别拿她的命走啊!
    我真的受不了,我真的要受不了了!”
    泪水糊住了她的双眼,哭声闭塞住了她的耳朵,等她发现时,那一双马海靴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。
    月池一下噤声,她缓缓抬起头,一袭吊面的羔皮袍映入她的眼帘。
    她继续往上看去,只能看到斗笠和胡子拉茬的下颌,是鞑靼人,但她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。
    月池伸出满是脏污的手,死死抓住了他的衣摆:“求求你,救救她,救救她,我什么都能给你……”
    那个人似是不为所动,他用两根手指就提溜起她的手,就像拎着一只狗爪子:“你能给我什么?你都快死了,你能干什么?”
    月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被生生地扯下来,她好像回到了幼年时,她拖着被李大雄打得遍体鳞伤的病躯,像狗一样去扒着人求助,却被人毫不留情地推开。
    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过去了,可时至今日,她还是如当年一样,拼命扑上去,青筋鼓起,目眦欲裂,苦苦哀求道:“我什么都能干,我什么都肯干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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