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鼓起勇气,又上了一碟三层玉带糕。
    萧敬一见这点心就变了脸色,自从出了上次的事后,这点心几乎在宫里绝了迹,连带其他淮扬菜也受了打击,生怕万一触动了皇爷的愁肠,又惹出大乱子来。
    萧敬即刻就让谷大用撤下去。
    谷大用道:“萧爷爷,奴才是想,这心病还要心药医……”
    萧敬斥道:“可有谁知,这是救命良方,还是催命的鸩毒,若伤了龙体,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!
    上次的事惹得万岁呕血,咱家还没有同你计较,这才过去了多久,你又故技重施,你是真不怕死罪么!”
    谷大用因他的疾言厉色一时也慌了神,他忙将点心藏在了身后,准备悄悄带出去。
    谁知刚刚走出殿门,他就碰到了朱厚照。
    朱厚照心情不愉,见他慌脚鸡似得,便问道:“什么事,慌什么?”
    谷大用心中有鬼,哪里吃得了这一吓,扑通一声跪下来,切得四四方方的玉带糕因此滚落了地上,滚到了朱厚照的脚边。
    朱厚照一下就噤了声,他缓缓弯下腰,将这块裹上蜜糖的雪白糕点拣起来,问道:“怎么想起上这个来?”
    谷大用已然吓蒙了,朱厚照又问了一遍:“朕问你话,既上了又藏什么。
    朕又不是琉璃做得,摔不得碰不得。”
    萧敬闻声颠颠地奔了出来,他道:“万岁,谷大用行事昏乱,不堪为大任,还请您免了他尚膳监太监的职务吧。”
    朱厚照还沉浸在思绪中没有作声,谷大用在极度惊惶下终于强自镇定了下来,他结结巴巴道:“回爷的话,奴才看到爷连日不思饮食,想起了以前宫里传的一个故事。”
    朱厚照的眉心一跳,他只听谷大用道:“从、从前有位员外,一心望子成龙。
    孩子还没断奶,就请了十个八个师父,想要师父把孩子教得文武双全。
    结果师父们一看到尚在襁褓中的婴儿,说……”
    他一语未尽,忽听头上传来皇爷的声音:“先生们看到还没断奶的小公子,斟酌语句道:‘不如,还是先让他学会爬吧。
    ’”
    谷大用心中大石落了地,他欣喜地抬头道:“爷原来还记得。”
    他这一抬头才发现,有人的眼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悄红了。
    朱厚照察觉到他们的目光,即刻扬起了头。
    他吸了吸鼻子道:“朕知道你的忠心。”
    谷大用心中感动,连连叩首,痛哭流涕,他道:“奴才是眼见您龙体不睦,所以才斗胆行此冒险之举,并非存心冒犯天威呐。
    爷要打要杀,奴才都认了,只求您千万保重。
    您再这样下去,别说我们看了心疼,就是李……不是,有的人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。”
    朱厚照长叹一声:“朕明白,朕明白。
    治大国,如烹小鲜。”
    自此之后,朝臣们惊喜地发现,皇上虽还是在时时督促操练,召见边将,却远没有之前那么心急火燎了。
    众人暗地里道:“死诸葛能吓退活司马。
    死李越也能劝服活皇上呐。”
    大家伙都开始有样学样,每有岔子就搬出李越的名头来,虽不能每次都进谏成功,但至少能争得一个商量的机会。
    明廷这样的状况,月池虽没有亲眼得见,却早在她预料之中。
    要替米仓他们报仇,指望朝廷主动出击是不可能的。
    关键的矛盾还是事物内部。
    即便嘎鲁不出面阻拦,她和时春也迟早会回到这里。
    在养病的这段时日,月池一直都在苦思冥想,她的想法和内阁的主意其实是不约而同。
    要硬攻蒙古绝无可能,为今之计,就只能鹬蚌相争,渔翁得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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