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原本是打算将汗廷整个儿拿下。
    杨一清是成化年间的进士,学富五车,才高八斗,是典型的儒将。
    他打仗,也不似寻常武将,只知争勇斗狠,而是善于利用种种文化因素,在军中挂上鞑靼的大纛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。
    如不是他在文化习俗上的用心,明军也不能这般轻易截杀图鲁。
    现下到了要攻打汗廷的时候,他也没有叫人直愣愣地冲进去,而是紧急调度军队,摆出了一个巨大的弓形车阵,浩浩荡荡向前驶去。
    刘公公不明所已,他道:“这是为什么?”
    杨一清笑而不语,亦不剌太师和满都赉阿固勒呼对视了一眼,心中既佩服又畏惧。
    他们暗道,真是厉害,难怪图鲁死在他手上。
    一将功成万骨枯
    你连卖身,都卖得这么情真意切吗?
    游牧民族因为深度依赖自然,所以高度敬仰神明。
    而月池将喇嘛教带入草原,朱厚照又顺势宣扬大庆法王的威名,使得鞑靼军民对于神明的敬畏更甚。
    在此前提上,数千战车列成弓形状,裹挟着震天炮火声滚滚而来,真真与蒙古传说中的神迹相类。
    心中本就有疑影的鞑靼士卒忍不住叫道:“糟了,是腾格里显灵,是法王来惩罚我们了!”
    一些小部落开始逃窜,一些人甚至在阵前投降,军心因此动摇。
    士气不振,这仗就输了一半,再加上猛烈的炮火,他们压根就没有赢的机会。
    察哈尔的将领眼看外围的重装骑兵一片一片地倒下,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。
    他们焦虑道:“必须要想办法,拦住他们的炮火!”
    他们忽然灵机一动,将汗廷中的汉人奴隶和女奴紧急驱赶上来。
    一些察哈尔将领满怀恶意:“光这些人,还不够,还得有一两个重要人物。”
    众人面面相觑,不约而同地想到嘎鲁。
    图鲁假扮士卒从小路逃窜,而主动穿上大汗的披挂,顶替他吸引追兵的人,就是嘎鲁。
    他们犹记得他当时的神情,冷凝沉重如一块冰冷的石头,他道:“让我去吧。
    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。”
    当时大家心里还蛮有些不是滋味,现下看来,说不定就是这个汉人杂种,假惺惺地提出这个办法,为得就是让大汗被截杀在半路上!
    他们咬牙道:“对,就该让他去。”
    他们忙招来嘎鲁,道:“小王子,你是汉人,干脆由你带着这群汉人去诈降,告诉他们李越在我们手中,然后伺机杀了他们的主将!”
    不久前才率众奔回汗廷的嘎鲁,满身血污,一时张口结舌,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,他愣愣地立在原地上,正被无数道尖锐的目光凌迟处死。
    他们眼见他呆住了,心底暗骂:“汉人种子就是不行。”
    可明面上,他们却是十分恳切:“小王子,你忘了大哈敦对你的抚养之恩了?你是蒙古人啊,是黄金家族的一员,你怎么能任汉人残杀你的子民呢?!”
    他一直被人瞧不起,可到了这个时候,他们又坚称他为黄金家族的人了。
    他的兄弟姐妹也齐齐来劝说他,他的妹妹甚至把他的名字都叫错了:“格鲁,额吉只是脾气差了一点儿,可她心里一直将你当作她的孩子,你不能让汉人将她掳去,让她在这个岁数还受辱啊。”
    他们一齐推着嘎鲁,把他推到了阵前去。
    他眼前是冲天炮火和兵戈嘶吼,身后是亲人的紧锣密鼓的催促:“说啊,你倒是快说话啊!
    快跟他们说,李越在我们手里!”
    他像被谁割去了舌头,还是一言不发。
    其他人实在看不下去了,一面耐着性子劝他,一面率先将奴隶们推了出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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