晕眩感排山倒海。
    栾喻笙的脑袋死死地垂着,抬不起来分毫。
    清癯的背脊凸起嶙峋骨头,一节一节,皮包骨,颈椎第四、五节处有一道泡得浮涨的白色“蜈蚣”
    。
    当年手术烙下的疤痕。
    给他的残疾盖棺定论的印章。
    护工将栾喻笙抱上床躺好,给他换上崭新的纸(尿)裤,在他的小腿肚下面垫上软枕,抬高双腿,消除下肢的水肿。
    栾喻笙足跟的压伤刚刚长出来了新肉芽,娇嫩得很,护工便没给他套预防足下垂的足托,上好药,只在他的脚上缠上了一圈透气的无菌绷带。
    松软的枕头,松垂的双脚,因为养着伤,才几日不佩戴足托,他的足下垂加重,脚跟挛缩,脚尖内扣,那模样怕是不按摩十分钟以上,很难穿得上皮鞋。
    面容憔悴,男人几乎沾枕头便遁入了梦乡。
    日落余晖与西山拥抱,一丝橘色的光漏进遮光窗帘,栾喻笙从熟睡转为浅眠。
    “栾总,到晚餐时间了。”
    栾喻笙被护工轻声唤醒,梦寐未醒,但再睡下去,晚上怕是要睁眼等天亮了。
    “给我换衣服。”
    床的遥控器就搁在栾喻笙的右手边,他不甚灵活的小指节摸索到了按钮,吃力地摁下,床头缓慢升起,随着高度的增加,他频繁吞咽。
    体位性低血压,头晕,还伴一阵反胃。
    床头自动升到了一个他感到最舒适的角度,他仍闭眼缓着,耳边响起沙沙的声音,几乎同时间,那股子熟悉的不雅的骚味飘进他的鼻腔。
    “好些了吗?”
    栾喻笙忍住恶心问。
    “栾总,还有点炎症。”
    护工仔细端详着,“谢医生叮嘱您,再用两天纸尿裤才能插尿管。”
    栾喻笙脸色恹恹,眉间锁着痛苦,他尽量轻吐轻吸,可那恼人的味道和纸尿裤摩擦发出的声响,好似利剑猛戳他的脊柱,蚕食他的自尊。
    只能后天再去公司了。
    让他穿着纸尿裤去上班……
    绝无可能。
    时间差不多了,栾喻笙操控电动轮椅乘上家用电梯。
    电梯空间宽敞,他佝偻的右手握住手柄向一侧施力,四个轮子滋滋地掉转方向,旋转一百八十度。
    他面朝电梯门:“关门,去一楼。”
    栾家祖宅建成已有半个世纪了,这种现代化的声控电梯则是在栾喻笙瘫痪后才加装的,基本只有他一人使用。
    菜肴精致而讲究,以软烂清淡口为主,还有一盘专为他接风洗尘的清蒸鲈鱼和一碗海带虾饺汤。
    护工托起栾喻笙的瘫手,给他佩戴他专用的助力手套。
    他捋不直的五指好像任人采撷的白萝卜,娇弱,又硬邦邦,七扭八歪地钻进指套口。
    最后,护工粘好粘扣,把一把轻质叉子插入掌心设计的插口。
    “小笙啊,快来,多吃点优质的蛋白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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