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他们这些随从,只能抱着器具,像狗一样跟在他身后。
    乌日夫承认,那时他很讨厌嘎鲁。
    在苦水中泡大的孩子,看到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天真烂漫,总有一种想要打得粉碎的冲动,但也只停留在想想而已。
    乌日夫万万没有想到,嘎鲁的命途会改变得那么突然。
    程砚死的一天,整个营地都回荡着嘎鲁的哭号。
    大公主失魂落魄地呆在帐中,无论谁同她说话,她都没有反应,大哈敦因此大怒,大骂汉人不知好歹,而对于汉人的儿子,她之前本就看不惯,这下就更加讨厌。
    嘎鲁被人强行从索布德公主身边拖走,去囚帐中关了紧闭。
    前三天,他在囚帐中不住地唤着额布额吉,他的声音越叫越嘶哑,却没有一个人搭理他。
    大哈敦忙着让失常的公主恢复正常,而营地中的下属,也没有一个人敢这个时候,为一个不讨人喜爱的孩子,去触大哈敦的霉头。
    到了第四天,嘎鲁终于安静了下来,他刚开始是不叫嚷,后来是不动弹,再后来他连饭食都用得很少,安静得像死了一样……
    乌日夫只有将耳朵贴在帐篷上,才能隐隐听到他细微的呼吸声。
    年幼的他断定,嘎鲁一定是要死了。
    他是奴隶出身,是因为嘎鲁需要玩伴,才把他选了出来。
    要是嘎鲁死了,他不是就要再回到奴隶堆里了吗?乌日夫不想再去做奴隶了,他下定决心,一定不能让嘎鲁死。
    他于是纠集同伴,鼓起勇气在王帐前求见大哈敦。
    大哈敦这时才想起了她还有一个外孙。
    她叹了口气,叫人去察看嘎鲁,却发现他已经烧到人事不省了。
    嘎鲁被带出来后,足足病了一个多月。
    等他好了之后,他的个性发生了极大的变化。
    他再也不那样大声笑了,只是在看到索布德公主时,才会挤出一个笑容,像看到主人的小狗一样,摇着尾巴上前去,然后再被一脚无情地踢开。
    他开始认真学习弓马武艺。
    曾经的他,任性至极,无论索布德公主如何哄他,他都不肯受一点累。
    可如今他为了讨好母亲,即便被兄弟们揍到满身是伤,也不敢叫苦。
    乌日夫刚开始是幸灾乐祸,可到了后来也忍不住可怜他。
    哪怕是乌日夫也知道,公主不可能再喜欢他了。
    他长得实在是太像程砚了。
    他继承了他父亲的英俊,随着年岁渐长,他那种沉静忧郁的神态,也和他的父亲越来越像。
    索布德一看到他那张脸,就不可控制地想到程砚,想到背叛,想到被当众抛弃的羞辱,可她对儿子毕竟还是有一点感情的。
    这就导致,她对嘎鲁的态度,是时冷时热,大寒大暑。
    在她喝醉时,能拿起鞭子把嘎鲁打得遍体鳞伤,可在她清醒时,她又会心疼地叫人来诊治她的儿子。
    这时,嘎鲁总会幸福地靠在母亲久违的怀抱里,一声一声叫着额吉。
    这下连乌日夫都看不下去了。
    他也劝说嘎鲁:“不要再靠近公主了,你总有一天会被她打死的。”
    嘎鲁却只是道:“乌日夫,我的好谙达,额吉只是生气了,她多打我几次,就能慢慢消气,那时就好了。”
    乌日夫撇撇嘴:“我怎么觉得是好不了了。”
    公主毕竟还有别的情人,别的孩子。
    乌日夫一语成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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