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环顾四?周,发现冷天道和玉蘅落不见踪影,身旁是茫茫大雾,淹没了空间界限,也模糊了时间的流逝。
    清醒状态下,云不意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。
    他忘了昏云山的护山大阵!
    不仅是他忘了,就连冷天道和玉蘅落也忘了。
    他们或许在过江的那一刻就已经进入阵法,思维受到蒙蔽,否则以冷天道的机警,不可?能半点准备都不做就贸然踏上?上?山的路。
    这阵法好阴险的设计,竟然可?以在不知不觉间影响闯阵者的思考能力?。
    如果云不意没有及时惊醒,那他的下场会是什么?在这片大雾里?一直打转,直到无数年后力?竭,或者寿尽而死?
    云不意懊恼一拍脸:“靠北啊!
    不愧是林葳布的阵,跟他一样阴险狠辣!”
    话音未落,他忽然觉得触感不对。
    手上?触感不对,有手的感觉也不对。
    云不意一愣,把手拿下来?——这确实是一双手,指节修长,指甲圆润,肤色白净,指腹平滑无茧,可?以清晰地看见养尊处优的痕迹。
    手上?有干净的药草香,像是长年累月接触晒干的药草,香气都渗进骨肉里?,稍一凑近就能闻到。
    云不意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?,将自己从头到脚摸索一遍,原地蹦跶两步再转个圈,终于确定自己拥有了一副人类的躯壳。
    他穿着蓝色常服,用料昂贵刺绣精美,像是大户人家子弟的着装。
    有一头乌黑的长发,以发冠束成高高的马尾。
    鬓边别着一带边沿锋利的发饰,末端扣在耳骨上?,轻薄而锐利,他摸索时还差点被划伤。
    脚边滚落一只灯笼,蜡烛烧穿了红色的灯纸,半熄不熄地燃烧着。
    云不意看见那只灯笼,忽有无数记忆如潮水般灌入大脑,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,一阵阵抽痛。
    “要……救……”
    “你回到过去……要救……”
    “救……他……”
    辨不清男女的声音,在他耳边说?着听不真切的话语,像嘱咐又像警告。
    云不意单膝跪地,一手捂着额头,另一手按在灯笼的木把上?,掌心微微发抖,渗出冷汗。
    “救……”
    他紧闭双眼,睫毛剧烈地抖动。
    “救……他……们……”
    下了?一夜的雨,愈都?城外的官道上积水泥泞,车马经过时总要放缓速度,才不至将污水溅在行人身上。
    此时雨犹未停,阴云边际却透出一线金光,似乎昭示着即将放晴。
    排队进城的人或穿蓑衣,或撑纸伞,人人都?无心交谈,四?周静得只能听见雨声?。
    人群中有一位南方来的少?年,相貌俊秀,衣饰华贵,撑的伞也与旁人不同,洁白伞面上绘着一只昂然欲飞的青鸟,水珠成串地自翎羽处滑落,为这恼人的雨天增添了一丝诗意。
    伞柄斜倚在肩,少?年微仰头,耳骨上的如羽如藤的饰品便叮当一声?。
    他神情?漠然,仿佛天地万物俱不在眼底,可过城门时冲守卫的礼貌一笑,却明媚热烈,让这天都?亮了?许多。
    他缓步入城,如同一滴水消失在海里,单薄的身影转眼就看不见了?。
    “叩——叩——叩——”
    大雨洗过的青石板路湿滑冷寒,弯曲曲延伸至小巷深处,尽头是一栋青瓦白墙的老房子,隔着虚掩的门板,可以?依稀听见捣药声?。
    屋檐下,一位发色银白的老妇人坐在木几上捣药,动作不紧不慢,石槌敲在钵里的声?音也舒缓悦耳。
    老妇人对面坐着个中年男人,眉眼间皆是愁苦,敲着僵直的膝盖说:“我这腿啊,一到阴雨天就酸胀刺痛,好像有一万根针在骨缝里穿来扎去,难受得我恨不得将它跺了?。
    琦大夫从前给我开的泡脚的药,我用了?,刚开始效果不错,最近却渐渐失去了?效用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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