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3章(第2页)
却见元昙眼神涣散发着愣,羽眉轻蹙、双眸好似有泪光一闪而过,然后起身向元旻敛衽一礼:“臣妹不才,学了些时日这段舞,愿襄助苻将军,为诸君助兴。”
元旻只当她真心喜爱这首曲子,别无他想,温声道:“有劳七妹妹。”
苻洵亦抱拳恭声道:“多谢长公主。”
他今夜穿着海棠红齐领曳撒,身材高挑、肩背笔直、双腿颀长,深绛色锦带束在挺拔有力的腰间,如一株修竹;元昙穿着石榴红窄袖襦裙,浅绛色的披帛从后背绕过挽进肘内,肩若削成,腰如约素。
两人都是罕见的美人,站在一起十分登对养眼,竟有些檀郎谢女的意味。
宫女用红纱罩住宫灯,殿内一片轻红;琵琶声先是忽而急促忽而空,断断续续。
营鼓夜传、山雨欲来,美人帐下犹歌舞。
元昙手捧金盏微微屈膝仰视苻洵作劝酒状,衣袂同纤腰左右款摆,绕着苻洵缓慢转圈,苻洵翻腕将剑隐在背后,微微俯首与元昙对视,含情凝睇。
十天前,元昙从残破的牌楼下走出,青石台阶下有座朽烂的木亭,亭中跪坐一人,正专注抚琴。
弦和指复柔,一遍又一遍低吟《凤求凰》,琴音柔婉而缠绵,声线透着深深执念和绝望,听得她险些落泪。
直到那人抱琴离去,她依然怔愣着远远站在原地。
红纱撤去一些,灯光渐明;琵琶声急夹弹,一阵又一阵,像潮水迭起,主将升帐。
苻洵从元昙手中咬起酒盏,仰头将酒液倒入口中,少许酒液从下颌流下、滑过他脖颈流入领口,再轻启红唇、偏了偏头,酒盏跌落在地。
他按剑而起,眼眸掠过一抹妖异的光彩,元昙伸手作挽留状,翘袖折腰,围着即将出征的霸王起舞翩翩。
此后三四天,每天下午那时候,元昙都会站在牌楼下石阶的另一端,听那人抚琴,从《相见欢》、《望梅花》、《游韶光》到《章台柳》、《谒金门》、《长相思》,全程下来是个完整的故事。
乍见之欢、梅下相望、互诉衷肠、同游春景,然而“纵使长条似旧垂,也应攀折他人手”
,痛失所爱却只能醉卧花阴,徒留长相思摧人心肝。
大翊尚武成风,无论男女,个个敢爱敢恨、痛快利落,极少有如元昙一般痴迷音律、心思细腻之人。
那天,她情不自禁伸出手,怯生生唤:“这位——公子——”
红纱全部撤下,灯火煌煌;玉指在琵琶弦上快速扫撇,却坐促弦弦转急,霸王开始整队排阵。
苻洵长剑越舞越快,寒光闪闪、鸣铗嘶嘶,霍如羿射九日落,矫如群帝骖龙翔;元昙也抽出长剑,龙泉腾月白,秋水耀星光,却只能亦步亦趋跟在舞得如痴如醉、如癫如狂的苻洵身后,眸光缱绻空落落,绛唇珠袖两寂寞。
碧宁书院青石阶下,那人愕然回身,一身胭脂色绣银丝梅枝的长袍,微风吹过他额角两绺乌发,眉如墨画、肤如细瓷、唇若桃花瓣,让人目醉神迷。
见台阶上站着的美貌女子,只淡淡躬身施了个礼:“不知此处有人居住,搅扰了”
,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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